他刷油漆收入比大學教授高!從黑手到藝術家,雲林孩子翻身故事

 

他刷油漆收入比大學教授高!從黑手到藝術家,雲林孩子翻身故事

一般人對油漆工作者的印象,是基層黑手,陳協建卻結合美術實力,成為台灣油漆國手、出國比賽。不但案源不斷,還培養出更多職人,從工人到名人,他怎麼走過來?

漆作-陳協建-國手-職人-永續幸福 從油漆工到國手,再變藝術家,海口孩子陳協建重新定義了整個產業。圖片來源:王建棟攝

台中機場的媽祖遶境迎賓牆、台北酒吧金屬牆面上的靈動花鳥、花博現場的竹編茶桶、抽象畫、潑墨山水、大理石、灰石牆,翻閱台漆線漆作的作品集,你會懷疑「這些都是漆出來的?」

「台灣還有很大的推廣空間,」坐在台漆線漆作的辦公室裡,40歲,花了15年,定義、創造出台灣漆作產業的陳協建樂觀道。

「他現在靠臉書,案子就接不完,收入比我還高,」台北科技大學工業設計系教授陳殿禮,非常以學生為榮說。國立大學教授基本薪水是12萬。


【小檔案】陳協建

  • 現職:台漆線漆作執行長、勞動部漆藝創作職類全國裁判長、國際技能漆藝創作職類裁判
  • 出生:1981年
  • 學歷:國立台北科技大學創新研究所、崑山科技大學視覺傳達設計系
  • 經歷:2001國際技能競賽油漆職類優勝(全球第4或第5)、2005~2015國際技能競賽油漆職類指導老師

【我的幸福提案】

  1. 順利傳承交棒,讓年輕人可以早日獨當一面,開拓視野。
  2. 培養更多會做、會想、會賣的漆作職人,提升行業地位。
  3. 讓更多父母同意,年輕人願意進入漆作這一行。
  4. 讓偏鄉弱勢孩子只要有技術,就能有一份薪資不錯的工作。

黑手變國手,卻不走傳統路

「他讓台灣重新看待油漆工的未來,也讓別人看到黑手工作,可以做得不一樣,」技職3.0創辦人黃偉翔開宗明義說。

陳殿禮第一次見到陳協建是在台南職訓局。雲林台西鄉出身,陳協建從小就喜歡畫畫,高中讀美工,受老師鼓勵到職訓局學油漆、考證照。

到了職訓局才知道,原來他進的是比賽班,為了聯考加分,懵懵懂懂地就走上選手培訓之路。訓練了4年,他代表台灣拿下國際技能競賽油漆職類的優勝,也就是全世界前5名。

因為怕寫書法,也不想轉到國立大學得再多念一、兩年,陳協建沒有跟隨前輩國手的傳統道路——進師大、畢業當工藝老師。

家境不寬裕,他一心只想要早點賺錢,成為油漆職類國手第一個投入業界的人。

「其實就是傻傻的,」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,當年桃園的房東要他刷油漆,一個桶子、一桶漆料、一個刷子,兩天就可賺2萬多。於是他印了工作室名片,只要聽到木工在敲、在裝潢,他就遞名片毛遂自薦。

「連警察都鼓勵我」

這時他才意識到,國手的光環,一點用都沒有。實在沒有案子時,他就去做油漆的鐘點工人,一小時賺1200元。他印象最深的是去兒童醫院工地,中間他去買了一顆茶葉蛋,結果當天發薪水,就被老闆扣了200元。

他也發現許多老師傅的身體不好,來一天,第二天就得休息;而且這一行,父母也擔心油漆揮發劑有毒,不讓年輕人進來,整個產業生態很不好。「我那時就會想,自己能不能改變它,能不能讓這些人更好,」他心中暗囑,自己不要做惡老闆。

沒有複雜抽象的理論,陳協建反覆琢磨技術,從睡不著到睡得著,從被人嫌棄到沒人嫌棄,用作品贏得尊敬。(王建棟攝)

有案子就接,陳協建不挑工作,最基層的打底、批土、補土也一手包辦,每天全身上下都是灰頭土臉。當同齡年輕人在玩耍,他偶爾趕工到深夜,背著螞蟻(工作梯的俗稱),騎著摩托車被臨檢,「警察還說我年輕有為,我覺得連警察都在鼓勵我,」他呵呵笑著。

那時,陳殿禮已經請陳協建在台南職訓局開課,他每週騎機車再轉區間車,直到很後期,才捨得搭高鐵。

不自卑,看好行業潛力

從2005年陳殿禮擔任台灣裁判長開始,他就要陳協建擔任指導老師,訓練國手。每兩年,他都有機會到國際賽場上,看歐美最新的趨勢。

「我在工地、當指導老師、還要教職訓局,所以會有很多想法。我不會自卑,因為我一直覺得這個行業很有潛力,」他說。

在國外,油漆這個職類英文名字是漆作與裝潢(Painting and Decoration),已有2、300年歷史,室內裝潢、戶外彩繪、創作,應用面很廣,甚至被視為藝術家。健康因素,國際上也已少用油漆,以水性漆料為主。

「其實是國內把這當基礎的現場工作,才會無法出頭。我們去參加技能競賽,與國際裁判交流,他(陳協建)知道這行業有發展性,收入可以很好,」陳殿禮解釋。

問陳協建怎麼放下國手包袱?他說,自己不會挑工作。反而覺得都當到國手,工作所有領域都要比人家更熟悉、比人家更厲害。否則,連批土、補土這種基層工作都不會,師傅也會秤你斤兩、客戶問很基礎的問題也可能答錯。

他的第一個機緣,來自於免費幫油漆客戶畫了一個牆面。之後,客戶介紹客戶,他也將自己創作的作品,放到雅虎的部落格,慢慢地,除了漆房子,有人開始找他畫牆面。

一開始品質不夠好,設計師不滿意,他就一直修到業主滿意為止。以「銀狐大理石紋」為例,就是反覆畫得不好,於是他花了半年,每天練半小時,直到有天終於抓到手感。

「突然有一天,沒人罵了,我就知道自己的水準可能提高了;草創時,我晚上常常睡不著;做到一定水準後,很自然晚上就很好睡了,」他說。

2014年,陳協建正式成立公司,他想趁機替行業「正名」。他一方面想要擺脫油漆的傳統形象;一方面又擔心,一下子把行業拉太高,變成藝術,年輕人背不起這個名字。

後來決定用「漆作」,「作」比較基層,「改名要能夠承先人、啟後人,要讓偏鄉來的孩子,這條路也走得下去,」陳協建解釋。

不到30歲,月薪5萬起跳

自己也是台東公東高工木工科畢業,一路從國手變成教授的陳殿禮指出,會參加競賽的孩子,經濟狀況都不太好。競賽學一技之長,還可以有升學機會。因此陳協建特別在意,這一行能不能讓偏鄉的孩子投入,而且能待得住。

從一人工作室,到4、5人公司,創業15年來,陳協建幾乎培養了所有台灣「漆作業」的工作者。入行只有最低工資,但隨著技術累積,每個陳協建員工自行創業前,平均月薪都已有5萬多,不到30歲就自行創業。

陳協建對創作的執著,可以連續練習一個技巧長達半年,「突然有一天,沒人罵了,我就知道自己的水準可能提高了。」(王建棟攝)

陳殿禮解釋,跟過去擦漆只是空間設計的一個技術不同,陳協建的「漆作」是把「技術創新」,反過來定義空間。透過一面牆,漆作工不再是工班的一部份,也可能變成主角。

「現代的職人要會做、會想、會賣,」他指出。不僅有技術能畫得出一面牆,還要能抽象思考,這面牆在空間裡的效果,最後要能直接跟業主溝通,幫他的空間說故事。

2015年,陳殿禮將台灣技職競賽油漆職類的裁判長工作,交給了陳協建。他變成國內最年輕的裁判長,有了裁判長的身分,他也開始擔任國際裁判。

有技藝,還要存善意

問陳殿禮學生無數,為何挑他?「我帶他出國競賽10年,觀察了10年,他第一個有藝,第二個有品。在技藝界,心存善意,才會有善藝,」陳殿禮直言,品德就是不自私,而是有讓業界共好的心意。

黃偉翔觀察,當技職教育日漸升學導向,技能落實層次愈來愈差,陳協建卻身體力行,追求極致;而且能夠傳承給學生,有很好的心理素質,這在技職圈已經很珍貴、很少有。

在現場,陳協建永遠都會在每日工作結束後,蹲下身,帶同仁用手把地板擦乾淨。

他問學生的問題很基本:為什麼做完一個案子,業主不會感謝你,不找你吃飯?是因為不夠喜歡嗎?還是哪裡還沒做好?

「職人本身要能做出亮點、價值;如果沒有價值,就不會被尊重,」陳殿禮指出核心。

過往,台灣職人有個高超技術,但缺乏系統化論述;隱身幕後,價值被低估。如今台灣技職教育,過於偏向創意、行銷,反而輕忽了技藝需要反覆練習才能純熟,才能追求卓越的基本功,兩者都需要扭正。

而陳協建用他一往如昔的信念,從實踐中,重新定義了一個產業,走出一條讓藍領工作者有尊嚴的新路。(責任編輯:王儷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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